广播剧《天堂鸟》(1)-安徽省殡葬协会

剧中人

唐静——女，殡仪美容师，30多岁

娜娜——女，殡仪司仪，20多岁

吴忌——男，唐静的儿子，9岁

婆婆——女，唐静的婆婆，约60岁

强子——男，唐静的丈夫，司机，30多岁

老工会——男，曾为殡仪火化工，现为馆工会主席，近60岁

刘勇——男，某舟桥部队士官，21岁

另有殡仪美容师顺姐、火化工刘平、丧户家属等

片头

【悠扬的大提琴声，舒缓而纯净】

吴忌（天真）妈妈，你们那儿通往天堂吗？

唐静是啊！那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。

吴忌那别人为啥叫你们七仙女呢？

唐静因为，我们是天堂里的使者，是天堂里的鸟……

【音乐扬起，报题】

【请听三集广播剧——《天堂鸟》】

第一集

【火车鸣笛声】

解说（唐静独白）我总觉得我工作的地方是个站台，是生命向天堂远行的开始。是的，我是珠城殡仪馆的美容师。2004年，我和娜娜等七个女孩走进了被人叫作“天堂驻珠城办事处”的地方，分别从事礼仪主持、遗体化妆等工作。你问我害怕吗？那得从我刚参加工作一个人值班的夜晚说起……

【远处，呼呼的风声，风吹得电线嗖嗖直响】

【房门被风吹得咣当一响】

唐静（失声）谁？……哦，是门没关严，风吹门响啊！这有啥好怕的？……我还是唱个花鼓灯歌，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。

【唐静花鼓灯歌声弱弱起，渐欢快：】

小兰花啊才十八

头戴绣珠身穿哟的花呀

小扇子一摆就风展翅

小手巾飘啊飘像兰的花哟

【呼呼的风声】

解说（唐静独白）那一宿我怎么也睡不着。第二天早晨，我一下班就心慌慌地去找男友强子。由于世俗的偏见，“爱情鸟”总是将年轻的殡葬女工拒之门外，好在强子能理解我的职业选择。我珍惜我和他的感情……

【熙熙攘攘的人声渐起】

【汽车喇叭声】

唐静（高喊）强子！强子——

强子小静！你这么一大早来找我，啥事？你的眼睛咋红得像个兔子？

唐静我……我害怕。

强子你怕啥？

唐静我昨晚在厂里值夜班了……

强子哦，你们那地方，晚上是挺瘆人的。你要是害怕，那份工就不干算了。

唐静不碍事，以后我会习惯的。再说，我在民政学校学的就是这个专业。

强子我早就说过，一个女孩子选择这样的专业？胆子有点肥呀。

唐静当时觉得这个专业比较冷门，好就业么……强子，要是你，你怕吗？

强子我怕啥？你晓得我是个货车司机，常开长途车走夜路，可我从不相信有鬼。

唐静可我怕！我怕你因为我干了这一行，会离开我。

强子那哪能呀！你去那儿上班，我不是被迫同意了么！

唐静啊？还被迫呀？我知道你够委屈的了，逢年过节，咱都把走亲访友取消了，怕别人忌讳……还有以前的同学、朋友，甚至新认识的人，看到我们眼神都会怪怪的。绅士，难为你了！

强子嘻嘻，没事，我不怕别人怎么看，我又不是跟他们过日子，只是……

唐静只是啥？还是担心你妈？

强子回答正确，哎，你说我妈对咱俩的婚事，会是啥态度？

唐静这……我看凶多吉少。

强子先瞒着我妈，不让她知道你是干啥的。

唐静哎，瞒得了一时，瞒不了一世啊！丑媳妇总要见婆婆的。

强子小静，你别担心，车到山前必有路……我要出车了。

唐静那我去厂里找娜娜她们玩了。

强子行！我一回来就去找你。

【汽车鸣响喇叭声】

唐静（远喊）强子，路上注意安全啊！

【殡仪馆职工活动中心】

【女孩的笑声，稀稀拉拉的掌声】

娜娜现在，有请我们的天堂魔术师刘平露一手！

刘平既然娜娜说了，那我就给大家助助兴！你们仔细瞧好了，这是不是常见的扑克牌？

娜娜嗯，没问题，是真的扑克牌。

刘平好！接下来就是梦开始的时刻了！

【扑克声】

刘平一、二、三！各位，请看——

娜娜噫？扑克牌怎么变成钞票了？这……这真是眼睛一眨，老母鸡变鸭呀！

刘平（得意）怎么样？我这天堂的魔术师不是浪得虚名吧！

娜娜刘平，你是咋变的？

刘平魔术就是有奥秘，可我不能告诉你。

娜娜告诉我，告诉我！

刘平不管！偏不告诉你！

【追打声，小狗铃铛声】

【脚步奔跑声渐远】

娜娜（高喊）刘平，你小子逃不了的！……噫？唐静，你咋回厂了？你昨晚值夜班，咋不回去歇息？

唐静我……我回去也睡不着。

娜娜昨晚夜班，你害怕了？

唐静嗯，我一宿没睡好。

娜娜你啊，那是心理关还没过，到我们厂上班的，首先得过这一关，你得从对死者的恐惧中走出来。

唐静娜娜，你半夜都敢在厂里串来串去的，就不害怕？

娜娜怕啥？我妈以前就是这儿接运遗体的司机，我打小就接触这些事儿，根本没你们那些心理障碍。

唐静可我，一进厂里就心慌慌的。

娜娜其实根本没啥好怕的，那些逝者就跟睡着了一样，日子久了，接触多了，恐惧就慢慢消失了，甚至反而会觉得他们也有可亲可近的“生命”，你就当他们是温顺的羊羔吧。

唐静这个……我恐怕做不到。

娜娜那你就得学会忘记……干我们这一行的，忘性得比记性好才行，或者像我一样神经大条，得了健忘症，没心没肺的就好了！嘻嘻……

唐静（喃喃）可忘性比记性好，也忘不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呀！哎——我还有个婆婆关没过呢……

【脚步声】

老工会（上）唐静，唐静——

唐静老工会大伯，您找我？

娜娜（调侃）你昨晚不是头一回值夜班么，老工会大伯要做做你的思想工作呢。每回厂里进来新员工，老工会大伯都要给他们上上课的。

老工会娜娜，就你嘴快……嗯，唐静，昨晚值班有啥感受？

唐静就是有点怕。

老工会其实，那是自己吓自己。三十年前俺头一回值夜班，听见柜子里突突突的响，害怕得用被子盖住了头，天亮后才发现那是老鼠在柜子里发出的动静，虚惊一场呢！

娜娜老工会大伯，您又老调重弹了，这个思想工作我正在帮你做呢。

老工会好好……对了，娜娜，俺想找你说个事。

娜娜啥事？

老工会酒厂有个小伙子，人不错，你俩约个时间见见面吧。

娜娜又是相亲！行！那您得直接告诉他我是殡仪工，同意就见，不同意拉倒，省得浪费时间。

唐静娜娜，你真够牛的。

娜娜我们也是花样年华的女孩子，咋就不能有爱呢？爱与不爱都得干干脆脆，嘻嘻！（唱《爱情鸟》）树上停着一只什么鸟/让我觉得心在跳/我看不见她/但却听得到/这只爱情鸟她在向我欢叫——（声渐远）

解说（唐静独白）我开始正式给逝者美容了。就像娜娜说的那样，我下了班就努力忘掉白天的情景。几个月过去，我渐渐适应起岗位，不再感到恐惧，还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，前半个月，逝者家属哭，我也跟着一起哭，现在不再哭，甚至有些麻木了。可我小心地呵护着我的爱情鸟。就我工作的事儿，我和强子一直瞒着他妈。可纸里怎么能包得住火？那天，我和强子去乡下看望他妈，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……

【乡村，远远的狗吠声】

【开门声，脚步声】

强子妈，这就是唐静。

唐静阿姨好！

婆婆好好！这闺女，长得真俊。强子，能娶小静做媳妇，是你小子福气哦。

唐静阿姨别这么说。

婆婆小静啊，喝杯水。听强子说你在民政部门工作，究竟干些啥？

唐静（讷讷）我，我……

强子她……她是做美容的。

婆婆做美容的？那不是城里理发店里那些花里唿哨的姑娘吗？民政部门办办婚姻登记啥的，也有做美容的？

强子这个……妈，你就别问那么多了，你管小静做啥的，她人好不就得了。

婆婆不管？她究竟是做啥的，有啥不好说的？

强子妈！

婆婆你小子滚一边去。小静啊，你老老实实告诉俺，你是不是真的在民政部门上班？

唐静（小声）是……是民政部门下属单位。

婆婆在单位干啥活？

唐静我，我是给睡着的人化妆的。

婆婆给睡着的人化妆？这是啥工作？

强子妈！实话说了吧，小静是殡仪馆的整容师！

婆婆殡仪馆？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去那儿上班啊，真是可惜了！

强子妈……

婆婆小静姑娘，你别怪俺，俺就不留你了。

强子妈，你这是干啥？人家大老远来看你，你怎么张口就让人家走？

婆婆小静，你是个好姑娘，可你上班的地儿不干净，晦气重……

强子妈，死亡是正常的事，有啥晦气的？藏族人就能坦然地对待死亡，用天葬让逝者直接升天转世……

婆婆别的地儿俺不知，可在俺们这儿，就是不吉利。

强子妈，您那是旧脑筋……您得移风易俗！

婆婆（叹气）就算俺移风易俗了，可这事，村人怎么看？亲戚还敢来不来家里走动？

唐静（啜泣）阿姨，您别说了。我，我这就走。

婆婆小静啊，不是俺不通人情……真是对不住你了。

【脚步声】

强子小静，别走！我再劝劝我妈。

唐静（低泣）强子，你没听见吗？你妈都那么说了，我还能不走？

强子我妈，她就一老顽固。

唐静这不能怪你妈，听说我做了这个工作，我的好多同学都不跟我来往了……也许我真的入错行了。

强子小静，不管你干啥工作，我都一样喜欢你。

唐静那要是我还干这工作，你妈不同意我俩的事，你咋办？

强子不管我妈同不同意，我都娶你！

唐静（叹口气）也许我该换个工作了。

【叮当当的自行车铃声】

【肖邦《离别曲》】

娜娜唐静，你想辞职？

唐静是啊！我不换工作，强子妈就要换了我。她老人家嫌我的工作不吉利，晦气。

娜娜你工作的事儿，还是让强子妈知道了？

唐静知道了也好。我和强子做地下工作都大半年了，总不能瞒他妈家一辈子吧？

娜娜也是，躲躲藏藏不是个事儿，早知早了断。

唐静可我真的……舍不得放弃强子啊！

娜娜那你去跟老工会大伯说说，让他去找强子妈谈谈，老工会大伯很会做思想工作，指不定会说服强子妈的。

唐静算啦，再说吧。

【一女声喊：唐静，上岗了——】

唐静（应声）哎！来啦。

娜娜肯定是那个出车祸的小男孩！一大早我就在厂里看见一群人围着个小男孩，那小男孩都被汽车压变形了，他父母哭得可伤心了……

唐静唉，丧子之疼哦！我这就去，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为逝者送行了，做完这个我就打辞职报告了。

【脚步声渐远】

唐静（独白）我走向工作间，那里，柜子里整齐地摆着刮胡刀以及用于塑形的石膏等工具和化妆品，还有一只玩偶小兔被搁在柜子的一角。我一走进就看见那只玩偶小兔在哭声中摇晃起来……

【一妇女哭声渐近：宝儿，宝儿——】

唐静大姐，莫要太伤心了，节哀顺变啊。

一妇女（放声大哭）姑娘，我……求你让我的宝儿漂漂亮亮走……我求你了。

唐静这是我应该做的。大姐，你是在外面等，还是……

一妇女（哽咽）我就在这儿，陪陪我的宝儿。

唐静这……也行。

唐静（独白）我虽然有心理准备，但掀开白布看见那个男孩时还是愣了下。我的手指能感觉他身上淡淡的温热——这就是一个刚刚逝去的幼小的生命啊。我忙活着，那位失去儿子的大姐渐渐停住了啜泣，一直拉着男孩的手，眼神围着我的手转。当我拿起针准备缝制时，忍不住征询地看向大姐……

唐静大姐，我要缝了。

一妇女（轻声，有些哽咽）你缝吧……宝儿，不怕，阿姨会轻轻地给你缝的，化完妆后你会和原来一样漂亮哦。宝儿别怕，妈妈给你唱摇篮曲儿……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/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/摇篮摇你快快安睡/睡吧睡吧/我亲爱的宝贝……

唐静（独白）这个男孩那么小，尚未真正尝到人生的甜蜜，就因为一场车祸过早地离开了。我心疼着，我所能做的只有细心地给他整容，让他恢复到生前一样漂亮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，我的额角沁出了汗珠，小男孩的被压扁的头渐渐饱满起来，毫无生气的脸泛起了红晕，只是下颚合上，嘴张得很大，我费尽力气还是没能让他合上嘴……

一妇女姑娘，你尽力了！要不就让宝儿的嘴张着吧。

唐静大姐，咱们用热毛巾一点一点地敷压，会让宝儿安详地合上嘴的。

一妇女哦。（继续唱摇篮曲）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/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……

唐静（独白）我用热毛巾敷压了半个多小时，宝儿的嘴巴终于合上了。我用唇笔让他的嘴角向上一勾，他就笑了，笑得真可爱啊……

【忽地，轰的一声跪地声】

唐静大姐，你怎么跪下了？起来，快起来啊！你这是干什么？

一妇女姑娘，谢你啊！你帮我圆了心愿……宝儿能漂漂亮亮走了！姑娘，我替活着的，死了的，谢你了……来，让大姐抱你一下！

唐静不……

一妇女来呀，大姐想抱抱你……

唐静不瞒你说，我在这儿工作半年多了，第一次有人说要拥抱我。

一妇女（抽泣着）俺的宝儿让你拾掇得像睡着了一样，你是俺的恩人呀，来，让大姐抱抱吧，

唐静（激动）大姐——

解说（唐静独白）那天，在那位大姐的怀抱里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。我突然明白，让逝者完整地离开，是对逝者家属最大的安慰。我刹那间收起了辞职的念头，我想继续用自己的双手吟唱生命的挽歌……

【祖海《好一个花鼓灯》渐起：咚不咙咚呛/嗨花鼓灯手帕帕/春起淮河浪/咚不咙咚呛/嗨花鼓灯鼓架架/担起黄山松—】

【鞭炮声响】

解说（唐静独白）我真的很幸运，强子是理解我的，他不顾他妈的反对和我结婚了。于是，我和强子举行了一场没有婆婆祝福的婚礼。结婚那天，婆婆没有来，婚礼是老工会大伯帮忙操持的，显得有些冷清。客人散去后，只有娜娜她们闹洞房……

【洞房笑闹声】

娜娜哥哥妹妹们，静一静。我代表唐静姐妹团跟强子说两句好不好？

数人 “好！”“娜娜你说！”

娜娜强子，今天是你和唐静大喜的日子，你现在已经是为人之夫了。现在，我郑重宣布“理解女人，珍爱老婆”主题闹洞房活动开始——大家有没有啥建议呀？

刘平我有个建议——让强子体验体验穿高跟鞋的痛苦！

娜娜好！强子，请吧。

强子我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，穿个高跟鞋象啥？再说，我的脚这么大……

娜娜你穿多大码鞋？

强子 41。

娜娜巧了，我也穿41。你就换上我的高跟鞋！

强子呵呵，你真是个大脚妹！

娜娜强子，你小子别废话，穿上！

强子穿就穿……

刘平嘻嘻！强子穿上高跟鞋还真有型！

娜娜（学赵本山）好！走两步，走两步！

刘平强子，你得走猫步……

【一瘸一拐的脚步声】

娜娜强子，舒服不？

强子疼。

娜娜知道“疼”就对了，疼什么？

强子（怔）疼啥？

数人（齐声）“疼”老婆！

【欢笑声起】